自私自利,更可以蔑视一切,却唯独不能畏惧、怯懦与心慈手软。
“天生帝王之材!”
说得便是夏侯淳这种人。
他虚伪、狠辣、绝情乃至蛮不讲理,但绝不能称为好人,那是对帝王这个词的侮辱。
而文帝,输就输在了心慈手软。
可恰恰就是因为他这份心慈手软,太宗才饶了他一命,甚至准其在祖地晋州颐养天年,并允诺其后裔嫡系一脉与国同休,王爵世袭罔替。
吱呀一声。
一位身着布衣的枯瘦老人映入夏侯淳眼帘。
老人双眉稀疏寡淡,白发苍苍,但眉宇之下,目光炯炯有神,扫了一眼垂手恭立的夏侯融后,视线落在跪地青年,他目光复杂,轻声道:“起身吧。”
声音微哑,夏侯淳恭谨起身,抬头看了眼老人后,见其目光如炬,眼神中带有一丝审视,淡淡地看着他,虽不曾言语,但浑身上下,那股睥睨天下的气质展露无遗。
这位曾经的帝王,欲以一己之力挑翻各地世族与藩王武将,将天下州郡悉数纳入中央掌控,甚至还想将辅助太祖打天下的道门打散,其雄心壮志可昭日月,可惜事败失位,被封于此地。
由高高在上的一国皇帝,沦为困居一隅之地的闲散王侯,其中心酸与苦涩,不足为外人道也。
老人对夏侯融颔首道:“你先下去吧。”
夏侯融垂目,看了眼夏侯淳后,恭谨退下。
庭院外天心目光一闪,慕容烟轻叹。
和尚对着老人微微一笑,双手合什,“阿弥陀佛!”
雪融霜化,春风微凉,老人掀帘,目光渐渐温和,“外面冷,先进来吧。”
夏侯淳连忙迈过门槛,接过门帘,进入房内。
老人偏头,对夏侯融吩咐道:“你把那个丫头也叫进来吧。”
夏侯融转身,恭谨听训。
“顺便给宋家、王家那俩位传个声,就说太子想找他聊聊。”
夏侯淳眼帘一僵,头皮有些发麻。
老人对着夏侯淳笑道:“我出面不合适,只能用你的名义。再说你连宫变都干过,在废帝府中联系几个元老重臣又算得了什么,怎么,不就是一点芝麻大的小事儿,怕了?”
夏侯淳:。
也不是怕,只是有点担忧罢了。
夏侯淳心中腹诽,脸上强笑一声,带点小纠结,可怜巴巴地道:“大爷爷,其实孙儿还是想做个好人的。”
老人轻嗤一声,笑骂道:“滚蛋!”
随即对着夏侯融挥了挥手。
夏侯融俯身一拜后,转身朝外走。
庭院外慕容烟愕然,看了眼夏侯融后,轻声道:“王爷可是传唤错了?”
晋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径直离去。
天心面无表情,无悲无喜。
识蝉轻声道:“既然是这位相招,那便去吧。”
他下意识抬眼看了看那位消瘦身影,不知为何,总觉得浑身都紧绷如弦,不敢有丝毫不敬。
即便对普济也没这么畏惧。
他心中默念阿弥陀佛,不断为自己解释,这位可是曾登上帝位,还差点将太宗皇帝逼死的猛人,甚至还想将太微彻底拉下神坛的存在,怕人家很正常。
慕容烟小步靠近夏侯淳,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好似谈恋爱的小情侣见家长的紧张,雪肤领子都散发出处子汗香了。
突觉手掌一暖,她心头一跳,下意识侧目,只见夏侯淳微微一笑。
慕容烟看出夏侯淳也有些小紧张,耳畔传来声音:“放心,有我。”
这是夏侯淳第一次主动牵她的手。
慕容烟双颊似霞,绯红肌肤白里透红,心跳加快,呼吸微促。
入内,发现屋内设施简陋,甚至称得上清苦,在晋王书房内的丝绸锦绣、檀椅梨花桌以及名贵字画等,这里一概没有,就连熏香都未曾设置,除了半旧桌椅外,便只剩下仅供一人的木板床了。
老人拿起火钳,给夏侯淳二人递了个小板凳,“烤烤火,驱驱寒。”
再对慕容烟慈祥,嘘寒问暖:“姑娘你叫什么啊,你是哪里人啊?”
夏侯淳连忙回道:“回大爷爷,她姓慕容,单名一个烟。”
老人淡淡一瞥,夏侯淳脸色一僵。
慕容烟连忙起身,口不择言地道:“回陛下。”
“不必拘束。”老人打断她的话,笑着道:“另外陛下这个称呼就别叫了,再叫我这晋王府都要叫没。”
他瞥了一眼夏侯淳,努嘴道:“你就随他唤吧。”
慕容烟眼帘一颤,欠身一礼后,轻声道:“南楚遗脉慕容烟见过夏侯老爷子。”
她可没那么没脸没皮,打死她也不会倒贴的,哼
慈眉善目哑然,含笑言道:“南慕容,北夏侯,倒也般配。”
慕容烟芳心一颤,这是,认可了么?
她连连摆手,“您,您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