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时间很快来到六月。
从五月中旬到现在,这半个多月来,朝堂之中,除了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郭朴连续上疏乞退以外,最惹人注目的就是,前兵部右侍郎、蓟辽总督王忬平反之事。
张居正自答应为王忬之事奔走后,先是将王世贞引荐给首辅徐阶,让其得以在徐阶面前当面陈情,得到了徐阶帮忙的承诺。
之后,张居正又与礼部右侍郎林燫等朝廷大员上疏为王忬鸣冤,而申时行在张居正的授意之下,将王世贞所作为父鸣冤的文章登于《大明公报》,得到了士林中的同情。
徐阶也在与隆庆奏对时,将王忬被冤杀的前因后果向隆庆详细陈述。
最终,在多方合力之下,隆庆很快便下谕旨复王忬名位,其冤情得以昭雪。
王世贞在父亲沉冤昭雪之后,对张居正之恩感激不尽,他深知若非张居正多方奔走,他的父亲王忬绝无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得以平反。
离京回乡前,王世贞携弟王世懋又造访了一次张府,除了向张居正表示感谢之外,便是为了大明报社社长赴任之事。
王世贞对担任报社社长之事欣然同意,但他需回乡处理一些事情,因而张居正让他九月再赴京赴任。
此事之后,张敬修便如之前准备院试一样,精心准备起两个月后的秋闱来。
张居正为了让儿子乡试一举中试,又请来余有丁为张敬修几兄弟讲解书经时文。
此时,余有丁心中着实感到奇怪,之前他在指导张敬修时,便发现张敬修有过目不忘之能,悟性更是非凡。
他提出一些问题后,张敬修往往能够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就连很多需要阅历、经验才能深切领悟的道理,张敬修也能一点就透。
而与之相比,张嗣修、张懋修虽也刻苦学习,但天份上就差得远了。
但这几天,他看了张敬修所作的五篇文章,有两篇就是放在会试之中也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另外三篇却中规中矩,破题虽是极好,皆破尽题中之意,但破题以下,却乏善可陈,多是些以往用过的陈词滥调。
同一个人所作的文章,差距却如此之大,故而余有丁忍不住向张敬修问道:“君平,这几天我看了你作的这几篇时文,优者可为科场范文,劣者却如初入科场之人所作之文,此是何故?”
张敬修脸上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学生近日为准备秋闱,将以往科场范文尽数背了下来,行文不知不觉间就如此了。”
余有丁心中对张敬修的过目不忘之能着实羡慕,但见张敬修如此急功近利,依仗天赋走入歧途,心道:虽天生此才,然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当下,他笑了笑道:“从你的文章看,你对经书的理解还是到位的。我看过你院试及在国子监所作的那篇时文,皆可称得上佳作。但你文章时优时劣,说明你对经书的理解和制艺上有很多问题。”
说道这里,余有丁停了一下,道:“你可知你文章不足所在?”
张敬修心知自己虽继承了原主的学问,又有两个灵魂融合后的非凡悟性,并花费很多精力用于学文制艺上,但终究钻研时日不长,使得他对经书的不少地方理解不够深入透彻,导致他的时文时好时差。
而为了应付科场,张敬修疯狂地背下了张居正从各地搜集来的历年科场范文。又使得他行文多有模仿前人的痕迹。
这时,见余有丁耐心指导自己,张敬修恭声道:“请先生赐教。”
余有丁笑道:“你记忆过人,却不可依仗此能妄图走捷径。你要记得,治学如铸钱,当采铜于山,方可铸得真正的新钱,而非买旧钱充铸。”
一边说着,一边将张敬修那三篇模仿之作铺在案上,道:“你这三篇文章就如买旧钱充铸,依傍前人,一味模仿,全无自己新意,实是平庸之作。”
听余有丁这么说,张敬修有些脸红,他不由想起后世在机关中写文章时,也是一味模仿,东拼西凑,形成一篇所谓的‘文章’,他这是不由自主地把后世的习惯一起带过来了。
余有丁见张敬修脸红,又把他另外两篇文章铺开,笑道:“你再看你这两篇文章,不仅题破得极好,更难得的是论据很有新意,虽在文辞上还有些欠缺火候,但已是科场佳作了。若是逢你状态佳时,在考场中作的这样水准的文章,或能如在院试般有所建树,否则只能去陪跑了。”
“而你模仿前人范文,虽无不可,但你不可只学其表,更要学其框架、法度。不过范文也要分时而看,此前一些文章,可能放在当时尚可,放在现在就很难算得上佳作了。因而,你读范文,读近十年范文即可,再用心揣摩,取精去粕,以此形成自己的文风。”
张敬修中案首之后,颇有些沾沾自喜,前次在国子监又出了风头,更是觉得八股不过如此,自己科场之路必定顺风顺水,轻而易举就能登科。
眼下,见自己眼中的‘佳作’被余有丁指出这么多不足,他才知道自己实在是有些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