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廷臣们廷议大开海禁时的时候,各部院衙门都在议论纷纷。
翰林院检讨厅中,翰林们也对大开海禁之事各陈己见,争论不休。
“不许寸板下海是祖制,万万不能违背,更何况倭寇之患祸于市舶,怎还能大开海禁?”翰林院编修李自华道。
不少翰林都是出声表示赞同。
检讨陈思育反驳道:“元实兄此言差异,海禁虽是祖制,但海禁这么多年来,我等也看到了,海禁愈严,倭寇反而愈加猖獗,何也?因海禁故,海滨民众,断了生计,不得已而入海从寇。另外,海贸有巨利,海禁禁了海市,商不得通,则转而为寇,以致私市不止,倭寇难平。元实兄为华亭人,难道会不清楚其中的道理?”
陈思育湖广武陵人,与张敬修是老乡,在翰林院中与张敬修也很交好。
罗万化点头道:“陈检讨言之有理,在下久居浙东,亲眼目睹禁市舶司后,沿海海商、豪强、宗族无以为利,便去勾结倭寇,使走私猖獗男禁,以至于剽略州县,祸害一方,而倭寇之中,倭人实不多也,大多为沿海断了生计的普通民众,皆我华人。可见海禁禁了这么多年,非但未扫清倭寇,反而逼得我华人如海为寇,也正是因为此,这倭寇才难以平定。”
罗万化能被点为榜眼,其见识还是不凡的,再加上他又是浙江人,这么说也有些说服力。
黄凤翔道:“一甫兄所言甚是,我在泉州所见亦是如此。是故,去年朝廷才会从福建涂巡抚所请,开月港以通市,市通后,不仅倭寇渐消,海商齐聚,就连月港那偏僻之处,也一下子繁荣起来,可见这海禁确实得放开。”
“罗编修、黄编修是在质疑祖训吗?”编修周子义严肃道。
罗万化、黄凤翔都不敢接话。
这时,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其实开海禁并未违反太祖祖训,而且这么多年来,海禁利弊已是显而易见。”
众人循声望去,见出声之人是一向不轻易说话的张敬修。
周子义闷声道:“片板不下海,是太祖爷定下的祖制,难道张修撰不知道吗?”
“晚辈自然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而且知之甚详。”
周子义不悦道:“张修撰既然知道,又怎敢说开海禁未违反祖制。”
张敬修眉毛一扬,说道:“众所周知,太祖爷共下过六道关于禁海的谕令洪武四年,禁濒海民不得私自出海十四年,禁濒海民私通海外诸国十七年,派信国公汤和巡视浙闽,禁民入海捕鱼二十三年,诏户部严交通外番之禁。上以中国金银、铜钱、火药、兵器等物不许出番二十七年,敢有私下诸番互市悉治重法洪武三十年,申禁人民不得擅出海与外国互市。这便是太祖禁海祖训吧?”
李自华接过话来:“不错,这太祖祖训从头到尾都是禁,开海禁难道不是违反祖训吗?”
“是禁不错。”张敬修不慌不忙道:“但诸位可听出了其中的变化吗?”
“什么变化?”众翰林都是问道。
张敬修笑道:“诸位没感觉到,禁令是在不断放宽的么?所谓片板不下海,只是洪武四年第一道谕旨的通俗说法,如果太祖真想将其作为铁打的祖训,何必还要下另外五道不同的谕旨呢?所以我等还需用心钻研体会太祖爷的圣意,绝不可以被似是而非的祖训缚住手脚”
周子义冷笑道:“倒要向张修撰请教太祖爷圣意为何?”
张敬修侃侃而谈道:“太祖皇帝驱逐鞑虏,肇始皇朝,其见识之高远,其思虑之深远,乃我们这些后代臣子不敢质疑,也无需怀疑的。因此,我等要遵守太祖祖训,还需将太祖爷的圣意弄明白。而要弄明白太祖圣谕的真意,就必须要结合当时的形势分析才可。
先说最初一道圣谕,是禁止私自出海的……当时天下初定,张士诚、方国珍等残余势力退往沿海岛屿,却贼心不死,一方面在国内拉拢一些人培养党羽,另一方面勾结海寇欲卷土重来。所以太祖爷下令禁海,以隔断贼子与大陆的联系,使其不攻自破,可谓妙策。”
再说第二、第三道,是禁止濒海民私通海外诸国禁止入海捕鱼,此段时间正是胡惟庸案发,其罪名之一便是私通倭寇,此道圣旨正是针对此案而发,乃是鉴于国内的紧急状态,而特别的颁发的……”
“不对吧,张修撰。太祖实录中,太祖皇帝说:朕以海道可通外邦……苟不禁戒,则人皆惑利而陷于刑宪矣。故尝禁其往来。这不正是太祖皇帝禁海的态度吗?”周子义冷笑着打断张敬修。
“周编修,尝字何意?”张敬修笑眯眯问道。
“这……”周子义顿时哑口无言。
张敬修继续道:“周编修也应知太祖之意了吧。太祖为何禁海?乃是因海滨民众,可通过海路与番邦交通贸易,若是不禁海,海滨的百姓们就会通过海路进行私下贸易,获取巨利,如此百姓则会不思劳作,专事商业。而太祖曾下令,可直接逮捕不事劳作,专事商业之人,忧心触犯法令之人太多,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