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珠一路带着刘姥姥祖孙二人往西边儿荣国府去寻王熙凤,路上刘姥姥笑着向瑞珠打听王熙凤的性情。
“好姑娘,你先同我说说这凤姑娘罢,想来她今年大不过二十岁去,就有这等本事,当得这样大的家,必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可别叫我冲撞冒犯了去。”
瑞珠四处望了望见没人,方低声告与刘姥姥,“我的姥姥,别看琏二奶奶她年纪不大,行事却比世间的老爷们还大呢。如今出挑的神仙妃子一样儿的模样,少说些也有一万个心眼子,若要赌口齿,十个能说会道的男人也斗她不过,等会儿见着了你老就相信了。就只一件,待府上下人未免太严些个,幸好我不是她们西府的丫鬟。”
边走边说着,瑞珠突然见到前边有人了,连忙止住话,催道:
“快走快走,这会子琏二奶奶正是空着的时候,若去迟了,回事儿的人也就多了,怕你老难和她说上话。”
说着带着刘姥姥加快了步子,刘姥姥知她是见着有人怕背后议论主子被听了去,忙拉着板儿快步跟上。
到了王熙凤的院子,瑞珠先让刘姥姥在倒厅略等一等,她穿过影壁进院子里先瞧瞧王熙凤这会子得不得空。问了个小丫头得知王熙凤在荣庆堂伺候老太太和姑娘们用饭,便又去寻了王熙凤的心腹大丫头平儿。
瑞珠先将刘姥姥的身份和来府上的缘由告知了平儿,又道:
“我们奶奶见她可怜,便问了问她,才知原是琏二奶奶的亲戚,便让我带她过来请安。”
平儿听了拿主意道:“叫他们进来,先在这里坐着等便是。”
瑞珠方出去将刘姥姥祖孙二人带入院来。
刘姥姥跟在瑞珠身后,上了正房台矶,见到一小丫头打起猩红毡帘,进到堂屋,只闻得一股分辨不出的香来,只觉身子都轻飘飘起来,再看屋中满堂都是耀眼争光的物件儿,晃得她头晕目眩,连连点头咂嘴念佛号,实在是大开眼界,大吃一惊。
瑞珠带着刘姥姥来到东边儿屋里,此地乃是王熙凤的女儿睡觉之所,此女此时尚未取名,大家都只唤作“大姐儿”。因着平儿要照看大姐儿离不脱,这才让瑞珠带了刘姥姥来此间。
平儿站在外间炕沿边打量了刘姥姥两眼,问了个好让她坐。
刘姥姥一进屋见着平儿浑身穿着绫罗绸缎,插金戴银的,长得也是黄蓉月貌,仙女儿一般,便当平儿就是凤哥儿,正要行礼问安忽听见瑞珠叫她“平儿姐姐”,方知眼前这位不是正主,不过是个体面的丫头。
平儿让刘姥姥和板儿上了炕上坐,又唤小丫头斟了茶来予刘姥姥吃。
闲话了一会儿,刘姥姥只听得什么东西一直在轻轻地咯当作响,不免东张西望,最后循着声响看见堂屋中柱子上挂了一个大匣子,底下却又坠着一个秤砣,不住的晃动着。
【这是个什么爱物儿?有甚用呢?】
正当她发呆暗想之时,忽然当的一声,有若金钟铜磬一般,把她唬了一跳,接着边听那“爱物儿”又连响了十下,刘姥姥正欲问时,只见小丫头们一齐乱跑,叫着“奶奶下来了”。
平儿起身向瑞珠道:“好妹妹,你替我照看一会儿大姐儿,我去跟奶奶回禀。”
说完平儿往出去迎王熙凤去了。
瑞珠方才见刘姥姥一直好奇地盯着柱子上的挂钟,这时告诉她道,“方才姥姥你看的那个东西名叫挂钟,是西洋物件儿,用来看时辰的,到了整时辰它便会自己敲钟,有趣罢。”
刘姥姥一边点头陪笑应着,一边侧耳细听外边儿的动静。
只听外边儿又人笑声,有人来人往衣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渐渐往堂屋那边儿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平儿才又回到东边儿屋里,示意瑞珠带着刘姥姥去堂屋见人,她留下照看大姐儿。
刘姥姥到了堂屋,只见那凤姐儿带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着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手内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
刘姥姥忙上前在地下拜了数拜,口中喊着“问姑奶奶安”。又让板儿出来作揖,板儿躲在刘姥姥身后,任是百般哄他,他也不肯出来。
王熙凤看向瑞珠笑问道:“你们奶奶这几日怎样了,她风寒可曾好些了?”
瑞珠忙回道:“谢二奶奶挂念,我们奶奶已经大好了,只是不敢再吹了风,不然必是要亲自来给二奶奶请安的。”
“你倒是个巧嘴儿忠心的。”王熙凤夸了一句,然后看向刘姥姥道:“请坐,我年轻,不大认得,也不知是什么辈数,不敢称呼。
亲戚们不大来走动,都疏远了。知道的呢,说你们弃厌我们,不肯常来;不知道的那起子小人,还只当我们眼里没人似的。”
刘姥姥忙赔笑道:“我们家道艰难,走不起,来了这里,没得给姑奶奶丢了脸面。”
王熙凤笑道:“这话没得叫人恶心,不过是借赖祖父虚名,作了穷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