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梦娟看着他脸上的红印子渐渐起来,又有点心软,生气的劲儿消下去,才感觉到手掌上有些火辣辣的痛。
吴梦娟起身准备去洗漱,走前丢给儿子最后一句话:“我送你去上学,不是让你跟那些低层次的人混在一起的,待一块儿久了,就变得跟他们一样了……到时候我说话你都听不懂,你还怎么回来接我的生意?”
走出客厅时,吴梦娟瞥了一眼张民丰。
张民丰愣愣地,把手里举了半天的啤酒瓶放下,起身将客厅餐厅的灯关掉:“挺晚的,华华你一会儿睡觉记得要关灯,不要浪费电……”
“……知道了。”儿子小声地应答,黑夜里,一个人缩在偌大的沙发上。
身形也小小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
2018年6月6日,从那天去过吴梦娟家后,张华已经近一个星期,没跟李慧慧有过联系。
李慧慧吃一顿饭,翻十遍手机,每次都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滑动着界面,可是什么都没有,连短信都没发来一条。
如此动作重复数天,连室友都看出端倪:“怎么,跟男朋友吵架了?”
“没有。”李慧慧泄气地放下手机,低头吃饭。
“不是上个星期,他父母都见过了吗?怎么突然这样,你不打个电话问问?”
“不打,打了还真以为我黏着他。”李慧慧撇撇嘴,把吃完的饭盒整理好,爬上床睡觉。
上铺的床离灯管近,夜不防光,夏不防蚊,寝室里都在床架上绑一层蚊帐,再绑一层遮光的布帘,像是空中架起了个帐篷。
李慧慧躲进自己的“帐篷”里,打开手机,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她控制不住地有些鼻酸。
她不傻,张华母亲对她的不喜欢,就差写在脸上,她提去的礼物,连碰都不愿碰,好像她身上有什么病毒。
可张华也是这样的人吗?
他原先明明说很喜欢她,说她的优点可以数一晚上,他说话时眼睛里全是真诚,她也真的都信了。
可现在,为什么连个解释都没有,就突然把她丢掉了?
晚上10点半,张华的电话突然打过来。
李慧慧望着发亮的手机屏幕,犹豫了一阵,还是接了电话。
耳朵刚放在听筒上,就听见张华的哭声:“慧慧,我难受,我想离开了。”
“怎么了?”李慧慧吓得坐起。
张华大概喝多了酒,说话语无伦次的,外面风声很大,把他的声音吹得断断续续:“我想逃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你可以靠自己努力考上好学校,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妈什么都要控制,我以为我熬过了高考,到外地上学就能远离她,就自由了。”
“没有用,慧慧,我还是在本地上学,还是按着她规划的路子走,我就像腿被她栓住的蚂蚱,哪里都逃不出去……”
“你喝醉了吗?你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在哪里……”
张华停顿了一下,可能是在看周围的路,“我坐在台子上,周围很多树。”
那应该是在公园之类的地方,没在河边。
李慧慧稍微松了口气,把心思放回他的问题上:“那你有没有跟你父母交流过你的想法?或许他们只是望子心切?”
“交流过了,就你走的那天,我话都还没说完,我妈上来就是一巴掌……我什么都不敢说了,也不想说了。”
张华吸吸鼻子,长长地吐气,又长长地吸气,或许是在抽烟,“我爸,他从来没有出过门,他只知道睡觉要关灯,进门要换拖鞋,厨房的灶炒完菜要用抹布擦干净……”
“慧慧,我才发现,我跟我爸一样,连生存的能力都没有,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
“我不知道你的家庭情况是怎么样,如果你真的觉得不快乐,难受,就走吧。”李慧慧想了想,轻声说道。
“慧慧,你支持我?”听到这话,张华反而愣住了。
“但我说的走,不是现在。你别冲动,还是要为自己多做打算。”李慧慧冷静地替他分析,安慰他,稳住他。
“况且,读书怎么会没用呢?你如果安稳地毕了业,有学历在,就算离开家自己打拼,到哪儿也都有大好的未来。但如果你现在就走了,只有高中毕业证,以后日子就真的很难过了。”
“可我快活不下去了。”张华一阵鼻酸,声音变得瓮里瓮气,“我想逃了,就算到一个小饭店里当洗碗工都……”
“别傻了!”李慧慧烦不胜烦,忍不住吼了一句,电话那边立刻止了声。
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过激,李慧慧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安慰,“你家庭条件好,不知道过苦日子的感受……已经忍了这么多年,大学四年忍不了吗?”
“是,是,你说的有道理。”电话那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