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这一步妙棋,不可谓不精妙、狠辣,也符合他把别人推出去当枪使的行事风格。
望着颜希哲远去的背影,胡惟庸喃喃道:“杨帆啊杨帆,你竟然将手伸到了孔府,这一关,本相就不信你能过得去!”
应天府的官员们私下里来往走动,暗流涌动,就连在家休养的刘伯温,也被卷入其中。
诚意伯府。
刘伯温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身体渐渐硬朗起来,偶尔还能喝上两杯小酒。
凉亭里,姚广孝正在与刘伯温对弈,姚广孝道:“青田公,那杨帆当真在山东闹出好大动静啊,哈哈哈。”
刘伯温眼睛看着棋盘,头也不抬地说道:“道衍师傅人在寺庙,却心怀天下,你这六根不净,修的是什么佛法?再说,那杨帆不尊圣人,兵围孔府,你还笑得出来?”
刘伯温的言辞犀利,语气却十分的平和,没有半点火气。
姚广孝笑容更加灿烂,道:“青田公人在京城,心却在青田老家,您这入世为官,却三心二意,与贫僧有什么区别呢?”
刘伯温黑棋落子,抬起头,白了姚广孝一眼,忽然笑了:“好好好,你我都一样行了吧?”
姚广孝道:“青田公,方才不过是戏言尔,杨帆在山东整治孔府,贫僧觉得做得极好,孔府在山东肆意妄为,天怒人怨,早就该好好收拾一番,杨帆此举,是大功德!”
刘伯温举棋不定,道:“大功德又如何?杨帆锋芒太盛,站在了天下士子的对立面,他已经半只脚踩在悬崖边上了。”
姚广孝正欲开口,刘琏却走了进来,道:“父亲,宋濂大人来府上拜访,您,要不要见他?”
刘伯温望着满盘棋子,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说道:“我就知道,景濂公肯定要走这么一趟。”
宋濂是个标准的儒家士子,年少的时候寒窗苦读,通过读书走到而今的地位。
得知杨帆在山东胡作非为,冒犯孔家,惊扰圣人,宋濂连夜写了折子,弹劾杨帆!
别看老大人一把年纪,恒心毅力惊人,每天都要写数封奏疏,变着花样地弹劾杨帆。
可惜宋濂的折子好像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朱元璋将弹劾奏疏留中不发,其他的官员陆续不再上折子,偏宋濂依旧每天两封弹劾的奏疏,雷打不动。
不过宋濂也明白,光靠着奏疏不可能扳倒杨帆,他思来想去,想到了足智多谋的刘伯温。
听到刘琏的话,刘伯温犯了难,见吧,他不知道说什么,难道真给宋濂出主意,置杨帆于死地?
对杨帆这个人,刘伯温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
杨帆行事是肆意妄为了些,但是他从来没动过守法的官员,更没欺凌过普通百姓。
夜深人静的时候,刘伯温甚至会有这样一个想法:杨帆才是掌管御史台的最佳人选,有这么一个铁面无私,谁都不怕得罪的御史大夫在,朝廷乃至于地方的风气,定可为之一清!
不过刘伯温也知道,这个想法不现实,朝中的官员,不会让杨帆走到那个位置上的。
“多年好友登门,青田公不愿见,又不得不见,哎!”姚广孝摇了摇头,对刘伯温道。
刘伯温正头疼,听见姚广孝说风凉话,不禁苦笑:“道衍师傅还有心思调侃我?”
姚广孝嘿嘿一笑,说道:“青田公啊,贫僧吃了你家许多茶,就给你出一个主意,你就说你身体抱恙,不能见客,让景濂公回去吧。”
刘琏轻声说道:“那……那若是宋濂大人执意要探望父亲,该怎么办?”
姚广孝神情轻松地说道:“这有何难?你就说青田公染了风寒,不宜见客,若是景濂公非要进来,大不了青田公躺在床上盖着被子闭上眼,任凭他如何叫,青田公都不答应,不就好了?”
姚广孝说得办法老套,还有些无赖。
不过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刘伯温可不想再搅进京城的乱局中。
诚意伯府外,听到了刘琏的回答,宋濂难掩失望之色,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诚意伯府,喃喃道:“罢了罢了,老夫就知道你刘基不会帮忙,哎!”
他转过身,苍老的身体瘦削,在萧瑟的秋风中无比落寞。
“狂徒冲撞圣人宅邸,折损清流圣地,却无人能治得了狂徒,徒呼奈何,徒呼奈何啊!”
宋濂不过是京城文人,乃至于天下文人的一个缩影。
朱皇帝这一招“留中不发”,的确按住了朝堂的大人,也因为杨帆仅仅是围住孔府,捉拿嫌犯。
尽管宋濂、颜希哲等人奔走,国子监的儒生们多次抨击杨帆,局势还尚且能压得住。
但朱元璋怎么也没想到,没过几天,杨帆就给他来了一个大惊喜!
三日后,武英殿内,洪武皇帝朱元璋背着手,来回踱步,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