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九月,初一,平阳郡,永安旧城,在刺史张平的亲自统率下,并州兵马暂驻于此。三万余步骑,南来过境,气势汹汹,浩浩荡荡,难缨其锋。
汾水西畔,一座布置简易但规模庞大的军营,已然拔地而起,夕阳西下,浓密的炊烟,自并州军营各部升起,吸引着所有人注意的同时,也安抚着将士之心,毕竟他们方才又经历了一个白昼的行军。
居其中央,甚至大气的帅帐才扎好,各种布置颇显讲究,其内,作为主帅的张平,正坐其间,过问着来自麾下各军各营的汇报。
虽然有些辛苦,但张使君的心情,却很是不错。张平时年四十余岁,身上带着一股燕赵壮士的英雄豪气,同时还具备一种上位者的威严,仅从卖相上来看,很不错,也容易唬住人。
随着麾下汇报,简单交待一番,遣退诸将,张平把注意力转移到帐中安坐着的一名中年将领身上,脸上带着笑意,但目光中却存有明显的疑忌。
其人,可不是并州系统内的将领,而是邺城特使,羯赵朝廷委任的讨逆将军、平阳太守王泰。张平欲言语一二,然未及张口,帐下亲兵入内,高声禀道:“使君,上党太守张和遣人来报!”
闻言,张平立刻打起了精神,吩咐道:“引来人入帐!”
很快,一名身形健硕、步伐矫健的军官走了进来,冲着张平直接拜道:“参见使君!”
“快说,张和军至如何,有何要紧军情?”张平问道。
来人拱手道:“太守遣末将报使君,他已侦得河东虚实,已于昨日自平阳领军南下,进兵临汾。太守有意,自浍口渡河,若贼无备,直袭安邑,若贼有警,则于汾阴扎寨垒壁,待使君大兵至!”
“好!不愧为吾侄!”听其报,张平不由眉开眼笑,直接抚掌,然后道:“你在军中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南下回报张和,让他行事小心,不得急躁,不可勉强!待我大军至,破苟贼,复河东,首功依旧是他的!”
“带他下去,赐酒肉!”
“诺!”
“谢使君!”
“我这侄儿,是建功心切啊!”张平捋须感慨道,嘴角的笑意收敛不住,目光却往王泰那儿瞟。
而王泰听了,眉头却不禁皱了起来,看着张平,以一种提醒的口吻说道:“张使君,令侄锐意进取,勇气可嘉,让人佩服。然而,只怕其年轻气盛,过于急进,还当多加叮嘱才是!”
闻言,张平面上顿时露出少许恼火之色,语气不善地道:“王将军,前者催促我进军者是你,今日沮我士气者,还是你,你究竟意欲何为?”
张平对自己的不满,王泰心知肚明,面对其咄咄语气,也不着恼,只是认真地回道:“在下催促使君进兵,是身负朝廷与武兴公(石闵)使命,讨贼兴复,不敢迟误懈怠。
今奉劝使君,却是兵凶战危,事关生死,疏忽不得。使君大军方至永安,令侄兵已向临汾,两军相距近三百里,若有差池,只怕援应不及。
在下以为,使君还当有所准备才是,至不济,也当遣一偏师,踵后接应,以策万全!”
你这是在教某做事?此时此刻,张平的心里,大抵充斥着这样一句话。看着王泰那淡定从容间的倨傲表情,张平心中恼火难抑,道:“吾侄有五千锐卒,纵不能战败逆贼,自保当也无虞,王将军切莫危言耸听!”
感受得到张平不稳的心虚,王泰则继续保持着冷静,道:“战场胜负,岂在兵卒众寡?那苟逆,能够逆势而起,绝境求生,乃至窃据河东,岂是易与之辈?
在下出邺之时,武兴公有交待,河东苟逆,不可小觑。今当趁其羽翼未丰,士民不附,举大兵凌之,而不该寻图侥幸,否则兵危势沮,追悔莫及!”
“王泰!朝廷遣你来,是协助某击贼,而非让你来我军中颐指气使,发号施令的!奉劝你一句,不要忘记自己身份!”张平不忍了,怒怼道。
而王泰显然也不是懂得忍让的脾性,何况他背后还站着石闵及邺城朝廷,听其斥责,直接站了起来,盯着张平,冷冷道:“张使君,武兴公对你寄予厚望,朝廷也等待着你的捷报,你可不要自误!”
“一口一个武兴公,这朝廷究竟是听天子的,还是听那石闵的?”张平冷眼讥讽道:“某却是想起来了,当初在谷水,石闵便是为苟氏兄弟击败,损兵折将,狼狈东逃,声名俱毁,难怪对苟逆如此畏忌!”
“你!”王泰的脸色彻底垮了下来,盯着张平的目光甚至带有几分凶狠,不过,张平自是凛然不惧。
平复了心情后,王泰沉声道:“我奉命助使君破贼,自当全力辅助,好意提醒,使君不听,能奈其何?听与不听,王某都言尽于此,使君好自为之吧!”
“告辞!”说完,王泰拂袖而去,自归其营。王泰此番西来,邺城朝廷给他派了两千步骑。
而见其离去的桀骜姿态,张平是满腔的怒火,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