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名犯罪将吏,没有打入监狱,安邑城内的牢房不够,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在于,苟政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一些事。
就在将军府衙外的空地上,罪吏们被捆缚着,跪在地上,背后还插着炭写的名牌,完全一副处刑的样子。郑权率领亲卫营及军法队部卒,严密地看守在一边。
虽已开年,但天气依旧寒冷,但比气候更令人压抑的,是这肃杀的气氛。如果说最初被执将吏,是满心的不服、怨愤乃至骄狂的话,那么现如今,大多数人只剩彷徨与畏惧了。
将军府衙前,殷红的血迹到处都是,一些石板地面的缝隙都被填满了,杂乱的血脚印在阳光映射下,格外吸人眼球。
难得的,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真是个杀人的好日子!
从正午开始,已经有二十几人被处死了。苟政就在将军府堂上,对一众案犯做着死刑裁决,一人一份罪状,这是苟政命杨闿等将军府掾吏连夜赶制出来的,而苟政做一道批示,都意味着一条性命的终结,批后即行。
整个过程,井然有序,甚至从容到像是排练了无数遍一般,也只有当执刑的吏卒,按图索骥地将人提出,挥刀斩下脑袋时,强烈的惊悚感方才将画面击碎。
将府门大开,任人进出,不断地有安邑的苟军将校赶来,劝说、求情、告饶,然而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如苟须、苟起者,即便当堂与苟政争执,也丝毫没有影响执刑。
随着一颗颗人头的落地,窒息的感觉,逐渐笼罩在府衙前所有的罪吏身上。
记室杨闿再度现于府门下,对他的身影,所有人都熟悉了,他每出现一次,都意味着一条人命的终结。
“第二十四个!”
杨闿心中默念着,站在府门前的石台上,环视一圈,打开手中竹简,捧于胸前,高声宣告道:“安邑第三屯田营校尉苟伍,在职期间,贪墨屯粮,奸淫妇女,致死上百起,罪在不赦,主公有令,验明正身,斩!”
“主公饶命啊!”
杨闿刚宣读完,自罪吏队伍中,便传出一阵高呼,声音凄厉而哀恸,很难想象,就在半年之前,他还是一名作战积极、悍不畏死的勇士,更难想象,几个月的时间内,在残暴管理下,有上百名屯民无辜惨死。
周遭罪犯无不动容,尤其是剩下几名同为屯骑校尉者,脸色煞白,眼神中甚至有种不可置信。就两点,苟伍姓苟,是地道的苟氏族人,同时,也是堂堂的屯骑校尉,如果连他都不能活命的话,那么剩下的人,也都有该死的理由了。
苟伍主动冒了出来,倒也省了执刑士卒功夫,郑权一挥手示意,立刻有几名甲士上前,将只剩下求饶劲儿的苟伍拉至将军府前。
甲士们对这一套流程,也是熟悉了,操作起来也越发熟练,随着鬼头刀一刀斩下,脖子断了半拉,喊叫声也戛然而止。
大抵是作恶太多的缘故,苟伍的血液颜色都要显得深沉许多,杨闿则深吸一口气,回身又进府去了。府外,一团云飘过上空,将阳光遮挡住,天色黯淡许多,迅速涌上来的寒意也直接凉到人的心头。
望着杨闿消失的背影方向,隐隐有抽泣之声出现在犯罪将吏人群中,恰如“鸟鸣”之哀。甚至于,有两人甚至被吓得尿了出来......
生且不易,但死一定是可怕的,而这种等死的滋味,显然要更加难熬!
此时,一个问题已经浮现在所有人面前,等那杨闿再度出来,轮到的,又是谁?
见将吏们开始骚动,郑权上前控场了,怒喝一声:“大好男儿,作何妇人之态?死则死矣,脑袋掉了,难道还要将我将士之威风一并丢弃吗?”
郑权这话,效果还是显著的,一干人明显被震住了,骚动渐止,哭声也停住了。
这些被执将吏,除了少部分攻取河东后接纳投诚者,大部分都是在历次战役中有突出表现的,曾经在战场上也是英勇无畏的,不少人是因为伤重才调入屯营的,只不过在进入民政管理岗后迅速堕落了。
此时,哪怕心中仍旧充满惶恐与不舍,也未必将过去的荣誉与名声看得有多重,但如郑权所言,那或许是他们这些人眼下最后的尊严,以及仅剩的一丝活命可能。
“弟兄们,郑兄弟说得对,主公若要杀我们,就是哭瞎了眼睛,喊破了喉咙,又有何用?不过一死而已,莫若痛快得去,免得教人小瞧!”
先为盐监,在盐池停工之后,又被任命为猗氏县第一屯营校尉的苟信,挣扎着起身,冲一干罪吏高呼道,引得众人附和,倒也稍微打破了那种压抑的氛围。
郑权在旁,见苟信等人鼓噪,一时也没阻止,比起之前那种啼哭畏死的懦弱之态,这种骄兵悍将的作风,反而感觉有些“亲切”。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郑权在心中,默默叹道。
苟伍的尸体也被做拖走,将军府门前的血迹在拖拽与踩踏之下,已经快形成一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