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二年三月初四日,经过将近两星期的晴好天气,上林苑中的气温已经变得十分燥热,给人一种夏天将至的感觉——毕竟按公历来说,亚热带地区已经快算进入夏天了。天依站在家奴营的院门口,感受着吹拂过来的热浪,心里五味杂陈。
经过在汉地一年的生存,她原先对炎热天气,或者说夏季的感觉非常不好。经她自己的整理,这或许是由多种原因造成的,一是因为冰淇淋、空调这种解暑良品已经远离了她的生活,二是因为在现有的物质条件下,每日沐浴已经是一种奢侈的愿望,三是因为,一直到夏天结束之前,她都在赵府过着奴隶生活,挨过两顿痛打。
但是这是自己对夏天的感受。如果把对象换成一个汉代的农夫的话,他必然会热爱夏天更甚于冬天,就算炽热的阳光会将自己黑红的脊背晒得汗流滚滚,或者在稻麦抢收的时候用一场雨浇灭他一年的劳动——至少品物滋长的夏天并不用担心冻饿的危机。
自己另外较为担心的一点是,骠骑司马出军时的天气这样热,说明河西走廊一带应该也进入了热季。到那个时候,融化的积雪和东南带来的降水都会增加,地表的液态水会恢复许多季节河,原来坚固的冻土也会软化,这样就对汉军的跋涉增加了更大的困难。
历史上的霍去病在打第一次河西之战时,也面临着这些情况。但是他还是顶着如此众多的自然和敌情方面的压力,仅花六日就突进了四百公里,在半个月内凿穿西域,精准地找到并歼灭了浑邪王的主力,重创了河西匈奴政权的力量。从这个层面上来看,霍去病仍然比同时期的中原将领要高出不少来。当然,这个经验不是凭空获得的,他在这个年纪,已经实践地对塞外的地形气候有深入的了解了。
天依回回头,看张嫂、毋奴韦,还有家奴营中的其他人,都站在院门口送自己和阿绫。
“就出塞半个到一个月,肯定能回来的。”乐正绫安慰她们,“我们有这重重的保护,还不怕么?到时候,还要回来看看为桂长了几寸呢。”
“说是这么说,可是……人一旦离了自己的身边,就难免什么事情都会出了……尤其是你们还远离内舍……”张嫂紧握着手中的篾条,“这样,我们这些天聚了两袋粟米,你们带上,如果没吃的了,你们可以多吃几天。”
“这个不用,骠骑将军这次远征带的粮秣够多的!用不着这么费心。”
乐正绫笑着向她们摆手,但是架不住众人都把粟米塞到她们的手上。二人没有办法,只得收下心意,将粟米挂到她们的马袋中。通书什的士兵们和闵升的骑兵队都快准备好了,两人依依不舍地和家奴营中的人们做了最后的道别。为桂仍是欢笑着,向被一群铁甲片和铁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两位姐姐挥手。
军幕中的传令员来到门口,将二人引至大营的北门。通书什的士兵们已经聚集在了那里,每个人身上都全副武装。营中的骑兵已经有一队先导出发前往苑外,而通书什和掩护通书什的骑兵则被命令跟随在赵破奴的卫队后面行动。
“这次赵司马——鹰击司马说,我们要先到上林苑北门,然后同骠骑将军的主力骑兵会合。”乐正绫向齐渊道,“然后我们同骠骑将军的部队去到陇西,从陇西出击。”
赵破奴的鹰击司马是在昨日拔擢的,他在这场战役中担任军司马的同时,独自领导一部骑兵,辅助骠骑将军行动,而自己的部属就分配在他的名下。
“明白。”齐渊及何存都咬咬牙。他们虽然也对将至的远征感到畏惧,但是他们作为各自伍的长官,不能在其他士兵之前表现出丝毫的胆怯。
天依看了看附近的赵破奴的军幕和卫队。赵破奴似乎在升任以后,换上了一件新的将铠,而在众人中格外显眼。天依不知道未来在河西时,这件颇为鲜明的将铠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一队一队的北军骑士从上林苑大营中骑出。未几,鹰击司马的卫队也跟着其中一队骑兵出了营门。在路过自己面前时,赵司马做了一个跟上的动作。乐正绫遂给夷邕下令,夷邕挥挥小旗,整个通书什引着闵升的百人队跟在了军幕卫队的后面。
季春时节的上林苑仍然是一股万物滋长的状态。两侧的树林中时不时有野兔出入其间,而河边的杨柳也是一副繁盛之状。这让天依想起了《诗经》中的句子——“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当然,今日的状态和诗里所写的不能比之。如果自己回到内舍的时候真的是“雨雪霏霏”,那就说明霍去病短期快速打击敌人的军事行动失败了,或许自己最终是像张骞一样狼狈地逃回关内的。天依当然不想自己是在“雨雪霏霏”的时候回到关内,最好是“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杨柳依依。”
通书什的后生们一边骑着马,一边小声交谈。十七岁的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在塞外能不能独当一面,通过体格或者脑力上的优势来取得功绩。在听说有一整个百人队来保卫他们的安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