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打落了,里面露出一个盘坐的人来,正是已经冻僵的成深,此时他发上结霜,嘴唇冻紫,一双眼睛,却似乎要燃起火来,一会之后,却又留下不争气的眼泪来。
老人也是老泪纵横,叹道,“深儿,不是为师要为难你,黑虎寨那帮人的邪功如何练得,你一时之间功夫难有进展,过得几年也就是了。你何苦,何苦练这等功夫来,惹祸呀!”
成深沉默不语,只是冷冷瞧着自己的师父,眼泪却不停的流,傅沉则摇摇他,大声道,“师兄!你清醒一点!师父那是为了你好,你怎可为了一己之念,跑到这朝阳峰来!师父身体不好,此地不可久留,你若对师父还有一点点孝心,便随了我们下山吧!”
成深终于说话了,只是如同这冰天雪地一般冷冰冰的说道,“我不走,这老东西,我也不会管他。”
“啪!”傅沉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怒吼道,“师兄!你走错了道!练错了武功!我都不管!可我不能容忍你对师父无礼!”待要再打,却把老人拉住了,“沉儿,咱们走吧。”
成深冷笑一声,忽然只觉得自己体内内息急转,一股狂野之息涌上喉头,只听他破空一声长啸,震耳欲聋,久经不衰。师父与傅沉都是一脸惊愕的看着他。这时成深缓缓地站了起来,缓缓地道,“霸道为道,以力证道,原来师祖们的道,都错了。”
“我打死你个逆徒!”老人反应过来,举杖还待再打,忽听山下又传来阵阵虎啸声,接着一名弟子,浑身浴血,爬了上来,喘息道,“师父!师兄!黑虎寨的那帮子人,打上来啦!”
老人听了此言,身子晃了晃,嘴里喃喃道,“逆徒、逆徒...”随即坐倒,再想起来,竟然中了风爬不起来。傅沉上前扶住,成深则是在一旁冷眼相对。
“快,你们下山,华山决不能在咱们手中断绝。”老人说道。“决不能,让咱们华山断送在这叛徒手上。”成深听得此言,跪下一拜,说道,“师父,徒儿不孝,待徒儿下山诛杀恶贼,再来向师父请罪。”
几年后,守静堂空荡荡,守静堂前的练武场也空荡荡。
正中央的太师椅上,坐着一名行将就木的老人,眼前跪立一名年轻人,另一个年轻人,则坐在轮椅上。
老人断断续续道,“深儿、沉儿,华山派以后,就要拜托你二人了。深儿,你是师兄,沉儿腿有残疾,年纪又比你小,你要多照顾他一些。”成深傅沉则都是泣不成声,说道,“徒儿谨遵师父教诲,请师父保重身体。”老人摇摇头,微笑道,“为师不成啦,你们俩,我从小看大的,今后可不能再淘气了。唉,为师有你们两个好徒弟在眼前,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就是祖宗留下的一片基业,唉,我可对不起列祖列宗,唉,为师到了黄泉之下,如何相列祖列宗交代?遇到了你们的师兄师弟,又该怎么交代,清儿他们的仇,我可还没帮他们报啊...”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不一会,便断了气。
守静堂上,只剩下两个年轻人放声大哭...
“啊!!!!”傅沉从床上惊醒,坐立起来,他身后惊出一身冷汗。他望向窗外,这个夜晚,月亮并不十分明亮。
侍奉他的小童也被他惊醒,看着他,傅沉摆摆手,不要他服侍,自己爬起来,披了件单衣,坐上轮椅,提了小灯,缓缓将自己推了出去。
因为他腿脚不便,华山派内几乎所有的阶梯的地方,都为他装了滑坡,以便他行动。一路无话,不一会,便将自己推到了后山。
后山立有一座小屋,和守静堂相比,显得既冷清,又简陋,但却打扫的十分干净,从外面看去,还能看见里面隐约有几点火星。显然华山门人并不敢怠慢这个地方。
那屋子门楣上一张牌匾--祖师祠堂。
傅沉将自己推进了屋子,拿起一束香,点燃了,对着面前一排灵位,行了拜礼,将那一束香,插在其中一只牌位之前。
“师弟今日怎么会来这里。”傅沉身后,传来成深低沉的声音。
傅沉淡淡一笑,“夜来忽梦少年事,不瞒师兄,小弟夜里梦见咱们少年时候,想起师父了。”成深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一点笑容,走上前去,也默默点燃了一炷香,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也将那香插在牌位前。“咱们年轻的时候,可干了不少淘气事,也不知道师父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只是装不知道。”傅沉笑道,“师父生前最是和蔼,对弟子少有严厉教训。咱们做的胡闹事,师父多半是装作不知道的。”成深摇摇头道,“可我如今坐了师父这位子,对待弟子可却半点都不和蔼恩慈,十分地不像师父,师父地下有知,多半又要骂我逆徒了。”
傅沉望向那灵位,说道,“师兄如今将华山派经营的井井有条,便是师父当年,也不曾有这样的功绩,师父若知道了,只会高兴,怎么会责骂师兄。”接着他看着成深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只要你真心悔过,纵然当年有对不住师父的地方,师父也一定会原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