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注意的是文书中的用词,对外西域、突骑施、坚昆的用词是“抚宁”、“防制”,而对内则全部使用“统”和“治”。
可见,此时的“西域”葱岭以西,不在唐朝直接管辖的地区,而“安西”则已经是内部地区了。
这和汉书西域传中,“葱岭以东”的“西域”,已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从管理层级的角度上说,安西都护府西迁龟兹后,702年武周长安二年庭州设北庭都护府,但依旧归属于安西都护府。
景云二年711年,北庭都护府升为大都护府,与安西都护府分治。玄宗开元年间,又设“碛西节度使”,管辖安西、北庭两大都护府,治西州。
以天山为界,以北包括阿尔泰山和巴尔喀什湖以西的广大地区,归北庭都护府统辖,以南直至葱岭以西、阿姆河流域的辽阔地区,属安西都护府管辖。
回溯唐朝向西的拓展,可以明显看出唐庭对东、西突厥战略战术的差异。与击倒东突厥时,充满赌博意味的国运之战不同,唐朝在经营西域过程中,明显采取了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策略。
出河西走廊后,先拿下天山北麓的牧场,然后以三州之地为笼,驻军屯垦,强硬推行州县制改革,稳固局面。
足足四年之后贞观十八年,唐军才越过天山进讨焉耆国今新疆焉耆。又过了四年贞观二十二年,才西去平龟兹国今新疆库车。
在安西四镇设置之初,唐朝的战略目的依旧止步于,打碎西突厥在南疆的统治。
安西地区不过是构建了一个,以四镇为支撑点的战略缓冲区,便心满意足了。
所以才会有四镇不驻军,以“抚”的主的大方针。
但南疆复杂的政治环境超过了唐庭的预期,尤其是吐蕃从安西以南强势崛起,连续不断的以穿越昆仑山和取道小勃律两条路线入疆博弈。最终,逼得唐朝不得不在四镇屯重兵固守。至此,南北疆的统治策略才开始趋同。
而对于葱岭以西,真正意义上的“西域”,唐庭实际上是绵长莫及,只要能够保持住朝贡体系,使其不倒向敌人便很满意了。
从层级上说,北疆三州是河西走廊的防御缓冲区,南疆的安西是北疆三州的防御缓冲区,而西域则是安西地区的防御缓冲区。
大家不要小看防御缓冲区的作用,武周万岁通天元年696年,吐蕃军神钦陵和唐朝通泉县尉郭元振,曾有一次野狐河今青海察汗乌苏河之会。
二人唇枪舌剑斗得不亦乐乎,归根到底就是为了安西的归属。双方都希望掌控安西四镇,作为自己实际控制区的战略缓冲区。
古代王朝通常没有非常明确的“边境”概念,多以“势力范围”来划分。大多数情况下,“势力范围”的边界都可以理解为战略缓冲区。而安西地区恰恰是联系中亚和东亚的节点,因此才成了唐蕃两国必争之地。
综上所述,唐朝的“西域”概念,至少经过了两次西移。
第一次,从指“敦煌以西”改为“高昌以西”,表现为唐境西扩北疆,伊、西、庭纳入州县体制之内,
第二次,从“高昌以西”变为“于阗以西”。
但这次西移经过三十多年的艰苦博弈,期间多次出现反复。最终,以四镇驻军为基点,将“西域”所指推到了葱岭以西,并一直保持到安史之乱爆发注意不是怛罗斯之战。
唐朝“西域”范畴的西移,伴随着唐朝边境的不断拓展。
资治通鉴天宝十二年条目所载:“是时中国盛强,自安远门西尽唐境万二千里,闾阎相望,桑麻翳野,天下称富庶者无如陇右”,当不是虚言。
弄清楚“西域”地望的不断变化,是研究唐朝在西域政治、军事制度的基础,同时也有助于搞清各地羁縻州府的差异。
正如前文所述,安西四镇是唐朝胡汉并存统治方式的交叉点,而这正是它迷人的地方。
唐宪宗李纯是中唐时期一个比较有作为的皇帝,其在位的十五年间805820,年号“元和”,任用李吉甫、杜黄裳、李绛、裴度等几位贤相,力主革除弊制、养兵削藩,讨刘辟、除李琦、收魏博、平淮西、灭李师道。
随着唐庭权威的再度树立,沉疴数十年的藩镇割据局面几乎一扫而空,各地藩镇都开始重新上缴赋税,接受朝廷任命的官吏。如果不是之后穆宗、文宗等几位皇帝实在不堪,唐朝的国祚尚有逆转的可能。
正因于此,目前史学界多将目光专注于“元和中兴”时期,“两税制”推行和“削除藩镇”之上,少有人关注宪宗在位期间唐蕃两国的博弈。
今天,我们就宪宗在位的十五年,从唐蕃二百年的关系史中抽离出来。看看这个颇有意味的时间段里,唐蕃两国是如何在朝堂、沙场两个层面角逐博弈的。
如果用一条曲线,来勾勒出唐蕃二百年的关系史。那太宗时期处于上扬周期,最高点是文成入藏后